夏曦赧然, 只得也伸出手, “哪裏, 是我打擾了, 瞿先生您好。”

瞿北海的手溫暖幹燥, 夏曦跟他握了一下，邊握邊想, 一定是故意的……

她將餘光瞥了瞥旁邊，龍少眨眨眼，一臉坦蕩。

瞿北海莞爾：“你不用見外，和北辰小龍一樣叫我海哥就行了。”

夏曦訕訕一笑。

“你們在參觀？”瞿北海道。

龍少：“夏曦想看看舅媽的作品。”

瞿北海看看時間, 對夏曦道，“我正好也要到處看看, 可以和你們一起。”

夏曦有些受寵若驚。

瞿北海卻微笑, 引著她往前走。

瞿北海的氣質十分沈穩，說話條理清晰且從容不迫, 走在他旁邊，能感受到一些氣勢。對於展品的理解, 他比龍少更深一層，解說算得上專業。

“這些其實都是我伯母早期和中期的作品，”走完了陳歆之的專屬展館，瞿北海領著他們一邊往外面走一邊道，“後期，她更喜歡大型雕塑，比如那件。”

他指了指不遠處一件樹形的青銅雕塑, 在展館一角專門開辟的天窗下泛著黝黑的光澤。走近看，是用各種似是而非的幾何象形符號扭曲纏繞，構成茂密的枝葉。

名字是“亂麻”。

“看得出什麽來麽？”瞿北海問夏曦。

夏曦：“……”

“看不出來。”她老實地說。

瞿北海道：“其實很簡單，她是被北辰拿著數學作業煩她的時候得出的靈感。”

夏曦一楞，不禁笑起來。

瞿北海的態度很隨和，夏曦和他聊著，也漸漸放開了之前的小心。三個人在偌大的展館中走走停停，途中，不時有人過來，向瞿北海匯報事務。還有好些來參觀的人，看到瞿北海，上前打招呼，稱他“瞿總”。

不知不覺，時間漸漸過去。

“海哥，兩點半了。”龍少提醒道，“曦曦五點半的飛機。”

“哦？”瞿北海詫異地看向夏曦，“今天就要回B市麽？”

夏曦莞爾：“是的。”

瞿北海問了她哪個機場，看看時間，道，“從這裏出發，時間還是很寬裕，我們還可以到咖啡廳休息休息。”

夏曦沒意見，跟著他們朝展館二層走去。

咖啡廳是開放式的，安靜優雅。三人坐下，各自點了東西。

瞿北海像想起什麽，讓龍少到辦公室去取一套畫冊過來。龍少應一聲，起身走開。

“覺得這個地方怎麽樣？”瞿北海坐在沙發上，少頃，對夏曦問道。

“挺好的。”夏曦答道，才出口，又覺得自己回答得太隨便，忙補充，“展覽設計得很精致，空間布置也很用心。”

瞿北辰微笑。

“自從我伯母去世之後，這裏一直是北辰的舅舅在管理。他今天不在，不然你也能見到。”他說。

夏曦哂然，道，“我和瞿北辰其實才認識不算太久。”

“北辰從沒有主動跟我們說過戀愛方面的事，我相信他很認真。”

夏曦楞了楞，臉上忽而發熱起來。

瞿北海看著她，笑了笑。

服務生把咖啡端上來，他端起自己的，輕抿一口。

“其實我和北辰舅舅現在做的事，應該是北辰在做。”瞿北海苦笑，“但你大概聽他說過跟家裏的關系，他不肯回來。為了這個，我們全家都頭疼了很多年。”

夏曦聽著這話，心不禁提起。

她瞅著瞿北海，等著他接下來的話。

瞿北海卻似乎洞悉了她的心思，一笑。

“我說這些，不過是隨便聊聊。夏曦，北辰跟我說過你之後，我就一直很想認識你。”瞿北海道，“在我看來，你們的確很合適。”

他說話的聲音溫和，讓人覺得如沐春風。

夏曦的臉終於紅起來，不好意思地彎彎唇角。

兩人正說著話，龍少走了回來，把一本厚厚畫冊遞給瞿北海。

瞿北海看了看，取出一張名片，家在畫冊裏面，遞給夏曦。

“這個送給你，留作紀念。”他說。

夏曦忙接過來，道，“謝謝。”

瞿北海莞爾，與瞿北辰又幾分相似的臉上，神色舒展。

*****

坐到車上，龍少發動汽車，緩緩駛離停車場。

夏曦望著那棟白色建築消失在視野裏，收回目光。

她翻開那本厚重的畫冊，裏面收錄了陳歆之所有的作品，印刷精美的頁面上散發著淡淡的油墨香味。

看了一會，她拿起瞿北海的那張名片，細細研究。

上面的信息極其簡單，中英文的姓名、職務和聯系方式。夏曦的目光落在公司名稱上，文正集團。

夏曦好奇地問：“你們家的公司是做哪方面的？”

龍少望著前方，輕輕打著方向盤，“挺多的，我外公剛開始是做食品，後來做百貨公司和地產。”

他語氣淡淡，但夏曦但還是能聽得出端倪，不禁睜大眼睛。

“這就是你說的做生意？”她說。

龍少苦笑：“就是做生意的沒錯啊。”

夏曦癟癟嘴角，又問，“為什麽叫文正？”

“那是我外公的名字。”他說，“我大舅叫瞿其昌，二舅叫瞿其容。外公幾年前去世了，二舅身體不好，所以現在主要是我大舅和海哥打理。”

夏曦了然。

“那他們挺辛苦吧？”她說。

“那當然，要不大家怎麽都盼著辰辰回來。”龍少說著，目光閃了閃，“剛才那真是偶遇啊，我也不知道海哥在那兒。”

夏曦看他一眼，笑笑，“哦，這樣。”

*****

路上有點堵，但龍少還是在四點三十分把夏曦送到了機場。

沒什麽時間逗留，兩人匆匆道別，互相祝了一路順利，夏曦背著琴，走進機場。

安檢的人不少，都排著長隊。夏曦好不容易過了安檢，直奔登機口。十分神奇的，飛機居然沒有晚點，旅客已經排起了隊。

夏曦在隊伍的尾巴排上，過了會，習慣性拿出手機。

果然，有兩條信息。

一條是龍少的，問她到登機口沒有。

一條是葉萍的，提醒她明天去朱阿姨家吃飯，記得早點回去。

夏曦看著，有些無奈。

她逐一回覆，心裏琢磨著，葉萍老惦記著顧弢也不是事，回去是該跟她聊聊瞿北辰了。

葉萍：你那個排練完了麽？

夏曦：完了。

葉萍：那就把東西都拿回來，別待學校了。

夏曦：知道了。

未幾，龍少也回覆過來：早知道你過來就好了，多待兩天，帶你玩多點。

夏曦囧了一下，心想真多待兩天你還不得拉著我把全家親戚都見了。

夏曦：下次好了，你要是來B市，記得告訴我。

龍少發了個墨鏡微笑。

前面的登機口已經放行，夏曦把手機放口袋了，跟著隊伍挪動。

“曦曦？”旁邊，一個聲音忽而傳來。

夏曦轉頭，只見一個女人笑盈盈地看著她，氣質出眾，穿著精致幹練的套裝，長發燙作波浪。

夏曦看了片刻才認出來，訝然，“溫瑜？”

“你怎麽在這兒？”她的表情又驚又喜。

“我……”夏曦沒想到會在這裏遇到她，卡一下，微笑道，“我過來辦點事。”

“這麽巧？我也是。”溫瑜的目光從她身後背的大提琴移開，道，“你也坐這趟飛機？”

“對。”夏曦道。

“那還真是巧。”溫瑜笑著說，聲音溫柔，“顧弢前兩天還跟我說起你，說你剛去外面旅游回來。怎麽樣？埃及好玩麽？”

“挺好的。”夏曦笑笑。

“這麽多年沒見，還是那麽漂亮。”溫瑜看著她，讚嘆道。這時，不遠處有人叫她，溫瑜回頭應了一聲，對夏曦說，“我朋友在叫我，回頭聊。”

夏曦點頭：“好的。”

溫瑜朝她擺擺手，轉身走開。

夏曦看著她的背影，片刻，回過頭來。

堆著笑的臉終於送下來，夏曦望著前方，輕輕籲一口氣。

溫瑜，顧弢大學的同學，夏曦很早就認識她。

她和顧弢同班，都是學生會幹部，關系一直不錯。

無論什麽時候，顧弢總是很受歡迎，身邊總會轉著各種各樣的女生。夏曦每次去學校裏找顧弢，總會收獲很多揣測和妒忌的目光。

溫瑜則不太一樣。她見到夏曦，總是大大方方地打招呼聊天，但女孩對女孩的嗅覺總是靈敏的，夏曦知道，她一直喜歡著顧弢。

他們確定關系的第二年，顧弢就出國讀書了。兩人談戀愛的大多數時間裏都是兩地分隔，而夏曦常常能看到兩人在朋友圈裏的互動。

不過夏曦明白，她和顧弢最終的分手，歸根結底並不是因為溫瑜或者別的什麽人介入，而是長時間的分隔，讓他們各自的軌道漸漸偏離，最終身心俱疲。

夏曦上了飛機，找到座位坐下。

機艙廣播裏開始提醒註意事項，夏曦拿出手機，正待關機，一個電話忽而打進來。

是顧弢。

“曦曦，你在哪兒？”他問。

夏曦只得用手捂一捂通話口，希望他沒聽到異樣的聲音，“在外頭逛街呢。”

“是麽？”顧弢道，“可我聽說你在S市。”

夏曦：“……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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